贝哩个贝

织田作,我的生命之光

【织太】《烟虹》C2.若是再无法相见

C2. 若是再无法相见

 

 

尽管有着在年节交替之前做完全部工作的期望,现实却总不如人愿。

 

中岛敦发动了[月下兽]接住了从十五层的高楼坠下的委托人,由于救助及时,委托人的精神还算清醒。但也只是清醒,情绪显然算不得好。

 

他躺在地面不愿意起来,眼眶中是抑制不住的热泪,浑身打着哆嗦。明明已经是个年过三十的大叔,却在此刻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侦探社的人想尽办法都稳定不住他的情绪,最终为了让他得到治疗,只能将他打晕后送进医院。

 

最近这样类似的案件越来越多。

就像是太宰治自杀的癖好变成了超强的感染病一般,在一夜之间侵入了这座城市。

 

国木田独步站在委托人的家中,手里拿着一副相框,那是委托人与其亡妻最后的合影。

据告知,委托人井池与其妻子结婚三年,可第三年妻子却患上了癌症,不幸去世。去世前,她嘱咐丈夫不要放弃希望,所以尽管只剩自己一人,井池先生依旧在之后的几年都努力地生活。按照同事的描述,他从来都表现出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待人友善亲和。他从不将心中的阴霾表现在面上,对于他自杀这件事,同事们都感到极为意外。

 

“委托人上次来找我们,说,他看到自己死去的妻子又回来了。”国木田独步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他态度坚决,极力否认那是梦境。甚至,在今早醒来后,还在桌上看到了刚做好的早餐。他说,那是他妻子的手艺。”

 

国木田独步放下相框,走到窗台边,“本来我们一直都不敢相信,可是之后却发现,他妻子的墓居然被撬开了。虽然尸体没事,但乱步说上面有被提取过什么东西的痕迹,看来我们之前‘死去的人被以某种形式复生后回到生者身边’的推测,多半是正确的。”

 

“........刚才我救下他,他口中喃喃...‘妻子说她很寂寞,想让我去陪伴她。所以我,必须到那里去才行。’”中岛敦压低了眼帘,或许是被自杀者的情绪所影响,他的心中也有些隐隐作痛,“井池先生前不久送给小镜花一朵自制的手织樱花胸针,他一直都有在努力生活不是么。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

 

“目的我们还不知道,但是用亡者来戏弄生者,这种手段实在过于恶劣。”

“这周已经是第三起了,国木田先生....如果不想点办法的话.....如果有人寻死时我们没赶上.....”

“啊......那就糟糕了。”

 

中岛敦离开委托人公寓时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那乌云像是陷入了沉睡似的,依旧没有落雨的迹象,也不愿散去。

那果然是某种征兆,中岛敦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这几天来,这座城市越发的压抑了。

 

两天后,他们在无人的街道,雨雾的深处,遇上了正在行走的“尸体”。

因为侦探社社员已经无数次看过那些亡者的照片,所以在遇上的第一时间,就能辨认出来。尸体本身没有任何战斗力,就和平凡人一样,社员们没花多大功夫就抓住了它。

 

尸体是无意识的状态,双眼无神,嘴里发出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的气语。显然,这些被“复生”的尸体只是作案者异能的产物,全听作案者一人的指挥,问也问不出什么。甚至在刚准备把它带进侦探社时,它就自己消失了,伴随着浮空零散的文字,飘进雨雾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嘛,问题比我想的稍微糟糕点。”

“相当糟糕吧!乱步先生!”中岛敦的头发都翘了起来,夜半三更,被侦探社的电话吵醒,没来得及打理好就赶来了,“昨天去墓园的时候,被掘开的墓已经有十几个了....!横滨这么多墓园,受害的尸体数量已经难以想象了吧.....!”

“守墓人也被杀了。”泉镜花补充道。

 

“不要慌。”江户川乱步压低了帽檐,“总之,先去蹲守看看吧。” 

 

“作案者作案的地方都不是很规律,如果分散调查,或许会难以对付。但集中一处,又怕落空。就算是发现后再集合全员,从城西到城北的墓园,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国木田独步分析道,“乱步先生,可以推断出下一次的作案地点么?”

 

“做不到,如果有规律的话就轻而易举,但就算是名侦探也推测不出未来的随机事件。能被我看穿的一切必须是在已经发生,或发生了一半的前提下。”

 

江户川乱步回答:“目前,无论是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或是别的集团都没有被针对袭击的情况,敌方的动机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我的建议是蹲守,但先避免正面交锋,最好能看到对方的面貌。”

 

“明白了,就这样做吧。”

 

“话说,太宰先生呢?”中岛敦突然问着,他环顾四周,侦探社员都在这里,除了太宰治,“他没有被通知到么?”

“提起他我就火大....!”国木田突然捏紧了拳头,音量拔高了好几度,“当然通知了,而且是连环轰炸的那种。虽然是接通了,但我刚开始解释情况,还没说完他就挂了!谁知道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

 

凌晨的雾气在面前游走。

中岛敦的瞳孔骤然放大,就连面色也变得惨白。

 

“乱步先生....”他抬起头,额头流下一滴冷汗,“我好像知道敌方的下个目标是哪里了.......。”

 

 

 

那一天,太宰治将织田作之助好好地安葬了。

 

加入黑手党以来,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哪怕是再亲近的部下,太宰治也没有一次参加过他们的葬礼。对于这种情况,他没有任何的经验,只是始终维持一个原则——全部流程必须做到绝对的完美。

 

他找到了专业的医师为尸体缝补好了胸部的伤口,一针一线做到了超越活人手术般的精密。最有经验的入殓师打理好了他散乱的红色短发,清理去了面上残留的所有污渍。

 

入殓师的工作地点是传统的和式宅邸,回廊的地面铺着深棕色地板,房中则是柔软的榻榻米。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那是一束白百合,摆在离太宰治不远的桌台上。

入殓师团队的领头是个年迈的老者,其实已经很久不会亲自动手了。可当他看见今天送来的那具尸体时,却沉着了面色,主动接过了学徒手上的器具。

 

“这个人收养了很多孤儿对吧,我这边经常有失去孩子的大人,他曾托我找到了两户愿意收养那些孤儿的家庭。”

“嗯,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找您。”

“........”

年迈的入殓师撇过脸去,许久后,才用沙哑的声线发出声音:

 

“我会尽我所能。”

 

太宰治在最初交代完毕后,便再没有一句话。他只是在一边正坐,静静等待,目光未曾离开那人,直到遗容上妆完成。

 

那些人唤他去,也不知是不是跪坐时间过长了,太宰治起身后,总感觉腿上有些虚软。不到三米的距离,似是花了他全身的力气。不知多久过后,他才终于走到了终点,在那人的身旁,太宰治半跪下来。

 

这一次,他终于用两只眼睛好好地注视对方了,这让面前的一切被呈现得更加清晰。那张熟悉的面容被还原成生前的模样,他特意尊重了对方生前的习惯,保留了那些胡渣,这些随性而自由的小细节,使一切仿若依然生动。然而,尽管太宰治挂着不怎么显悲伤的笑意,他也再没有得到对方深蓝色的回应。

 

他比任何人都抗拒接受,却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知道,“这双眼再不会为任何人开启”的事实。

 

入殓师从青年眼中看不出神采,残余的只是失意,无悲无喜,没有绝望亦没有希望。

残忍的是,自此之后,或许也再不会出现将其重新点燃的事物。

 

“虽然感觉没这个必要,但我曾经对很多顾客说过。”

入殓师将一只红白相间的火柴盒递到太宰治的手中,又将他的手指蜷起,使其紧紧握住,

 

“呼吸虽不再,灵魂依然鲜活。你所珍惜的,会被留存,”

老者将手指点在太宰治的胸口,微微用力摁压了两下:“始终就在这里。”

 

太宰治原本还打算去清理一些遗物一同下葬,但他没能找到织田作之助的家,并非是组织分配的居所,那里他也去过了,里面空无一物,只积了灰尘。太宰治或许也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织田作之助的家应该是更加富有人情味的地方,至少冰箱里也该塞些辣咖喱的原材料,衣柜里有几件替换的条纹衬衫,书架上准备好一些空白稿纸。

 

可正如这个人在干杯时所言,他们都只是随波逐流的小野狗罢了。

生若浮萍,有缘便聚在一起生长,他们谁都没有长年居家的习惯,又何来的归处呢?

 

最后,太宰治只给织田作之助准备了一样陪葬品。

——那日被他亲手扯下,原本被用以遮挡右眼的半截绷带。

 

 

 

这是第二次,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他用尽全力地奔跑,心脏用力地跳动着,几乎破膛而出。但这都不足以使他停下,他无数次地调整心跳的频率,又无数次地心律失常。

 

他的脑海中已经再容不下什么,唯有驱使着双腿不断跑动的意念存留。太宰治甚至不愿意去恐惧,尽管这样的情绪已经在时隔四年后重新蔓延了他的全身。这般身上每一寸的皮肤被针锥般的痛觉已经消失多年,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遭受这些。

 

国木田独步的话语像是最后点燃导火索的火星,彻底将他引爆。

太宰治的直感从来不会出错,但他也从未如此抗拒它的准确性。剧烈的喘气已经使他的口中干涩,喉咙发胀,沉重的呕吐感从心肺翻涌而上。他终于看到了海,与海上初升的太阳,光线淡淡的,还没有携带任何温度,在视线中发生了重影。

 

最终,太宰治的脚步在墓园门口停下。

他第一时间望向那座在小山丘上的墓碑,它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

花还在,书也还在,

看起来什么都还没有遭遇,十分安详。

 

莫名的,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与之前的恐惧对比,这种喜悦被无限放大。此时此刻,太宰治才找回自己的神思,腿上的疲软是剧烈运动后的后果。这种感觉,就和当时走那漫长三米的情况一样,完全是一种令人不快的怀念。

 

太宰治稍微平静了一些,他顺了顺气,又拍了拍胸口,缓步朝小山丘走去。

 

 

 

“太宰先生!趴下————!!!!!”

 

猛然间,有重物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脚下不支,栽倒在地。接着,传来了有什么东西被爆破的声音,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人类的耳朵无法承受这样的声响,太宰治几乎是在瞬间被夺取了听觉,耳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换之是视觉的功能被数倍的放大,此时此刻,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由录像带放映着,极度缓慢地,逐帧逐帧地映射入脑海。

 

那是爆炸后直升入天际的火光,汹涌如涛浪般朝他们扑来。原本还站在道路上的人被火焰湮没,炽热的温度瞬时包裹了这片海边的墓园。太宰治在中岛敦异能力的保护下幸免于难,隔着衣服的触碰没有让白虎被无效化。下一刻,太宰治的听觉恢复过来,他听见了至今为止最可怕的声音。

 

石块碎裂的响动。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就用手臂推开了中岛敦,碎石从他的额头堪堪擦过。但爆炸的波动甚至没有等到太宰治完全地站起,便将他心中的恐惧,明晃晃地带到了他的眼前,也带到了中岛敦的视线中。

 

 

通透的白色石块,卷杂着炽风被抛到上空。

 

他亲自挑选的石料,上面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几个简洁的字母。

在这块碎片上,只有其中两者:O,D.

 

 

爆炸仍未结束,但周围似乎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死寂。

中岛敦也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太宰先生疯了。他看到太宰治对那块碎石伸出了手,几乎就要扑倒过去。中岛敦眼疾手快拽着他的风衣飘带,把他给拽了回来,就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块更大的巨石划过。

 

中岛敦只感到背后发寒,手指也凉透了。如果不是他把太宰先生拽回,现在他就会和那块巨石一同飞出去,就算没有烧伤,也绝对会被砸成碎肉。

 

侦探社的其他成员赶到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完全难以置信。

黎明下是海湾的滚滚的黑色浓烟,火花四溅,高温犹存。

 

中岛敦首先嗅到了空气中不安的气息,心下一凉的他飞快地甩下了他们冲到现场。几乎是在炸弹爆炸的同一时间将太宰治压在了地上。在异能的保护下,他没有受伤。

 

谷崎润一郎是首先反应过来的,立刻赶到两人的身边,确定他们没事。江户川乱步横扫一眼墓园,受伤倒地之人有数十个,他要其他人赶紧叫救护车,而自己直接踩着草地跑了过去。江户川乱步只看一眼便了解了情况,也在了解的同时,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下了肚。

从黑烟的方位来看,爆炸的中心就是那座小山丘,而山丘上,从来都只有一座墓碑,无铭。

 

“太宰先生,你,”

 

原本想要确定太宰先生安危的中岛敦,

在看到太宰治的脸的瞬间,接下来的话语几乎是自己从唇齿间截断了。

 

原本,以为面临爆炸时脑中所滑过的一切想法,已经是作为人能感受到恐惧后反应的极限。但是此时此刻,中岛敦只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躲过刚才的爆炸,甚至是处于爆炸的中心。因为他的身体,此刻正在被剧烈地灼烧。

 

而火源,来自太宰治此时此刻的瞳孔。

太宰治的目光直直地凝聚在那座已然不在的山丘。可他的眼中,分明没有映射出任何的东西。能够维持理智的弦彻底断裂,目所能及的一切在瞳仁中被碾碎。

中岛敦只是瞥了一眼,便感到浑身的骨头似乎已经被揉碎,从火焰中脱出后又再次陷入刺骨寒凉,叫他半声都发不出来。

 

那是深渊,是深不见底的洞穴,

被冲散在荒原的呐喊,

腥戾而阴鸷。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早已被长年封存的东西。

将太宰治的本身也撕了个粉碎,重现于世——

 

杀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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