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恩】《Hiraeth》06
Fate/epic fetter终梦
楔与锁
06. 祝福
原本对任何事都比较随性的恩奇都唯独在“与王同住一室”上表现出了空前的抗拒。恩奇都当晚险些就要重新回到森林里以天为庐地为席，吉尔伽美什用王财都没能拉住他。他们在神塔顶端争了许久，两人差点一起从天台上栽下去。
于是鼻青脸肿的吉尔伽美什在神塔上为恩奇都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卧室。
确实如恩奇都所要求的的那般，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再无其它。
他们从幸存者中选出了一批坯子较好的人进驻神塔，就职神官或侍从。其中包括一个叫希杜里的小女孩，希杜里与他们年纪相仿。母亲被拉姆弗杀害，自己装死逃过了一劫。吉尔伽美什中意她机敏的性子，于是叫她做了祭祀神官。
两人总爱在乌鲁克郊外对决，平时也拌嘴个不停。之后就是昼夜的批报告与学习，原本只是作为王的吉尔伽美什需要了解的知识，但恩奇都总会陪他一起熬夜。打猎的时候带回两只小狮子，一直叫狄安娜，一只叫莫安娜。狄安娜作为王的狮子却更亲近恩奇都，莫安娜作为恩奇都的伙伴却更亲近王。当然，都是雄性。
新鲜的仇恨无法被遗忘，但在决战之日来临前，两人的日子还算岁月静好。
匆匆十年，岁月迂回于河流与平原，他们也用了这整整十年，才让乌鲁克民们走出大屠杀的阴影。恩奇都钟爱这座城邦，这里的人们总是充满朝气，从不放弃希望。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恩奇都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技艺，再结合在神塔石板书的藏院中学习的魔法。明明只是神造兵器的他，竟也是掌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本事。例如恩奇都第一次送吉尔伽美什的生日礼物——一枚魔法戒指。
最初是因为吉尔伽美什捡他的身体碎片被划伤，手上留下了伤痕。天之锁造成的伤痕不容易消除，尽管王并不在意这个，但恩奇都内心的罪恶感无法被消除。所以他查阅了资料，做出了这样一个戒指形式的法器。
法器展开后是一把巨大无比的剑，面积有一个山头那么大，所以也被称为“斩山”。平时可以作为饰品遮饰手指伤痕，战斗时便是一把颇具威力的武器，前提是周围够空旷。
可是就在恩奇都把戒指展示在吉尔伽美什的面前时，却发生了相当滑稽的事。
对方几乎当场就愣在了玉座上，随即几乎是直接弹了起来，一副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憋屈似的涨红了脸，可其中却又夹杂着莫名巨大的愉悦：
“好啊，没问题！本王非常愿意，好极了！只是恩奇都，你还真是个愚笨的家伙，这种事应该是本王主动。不过无所谓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给本王戴上？“
“？”
恩奇都脑内缓缓发出一个问号，但王这么说了他就带着戒指几步走了上去。
恩奇都接过了吉尔伽美什伸来的手，如果说恩奇都最喜欢的王身上的部分是眼睛，那么手就是那个其次。吉尔伽美什的手生得形态优美，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与当地人不同，或许是因为拥有三分之二的神血统，王的肤色与面容轮廓更加接近于众神的白皙与立体。
这种白与与恩奇都自身的苍白又有些差异，透着血色，有生灵的气息。
这双手常年都是温暖的。
戒指被推上了食指，恩奇都又仔细瞧了瞧，最后拍拍他的手背，颇为满意。不过这次倒是吉尔伽美什脑内迷惑了，他挑眉，将戴上了戒指的手指举在眼前端详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又乱翻本王的宝库从哪里学来了这种行为，但似乎又是个半吊子。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位置真的没有出错么？”
“我可没有乱翻你宝库的兴趣，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但是食指就好，没什么问题。”恩奇都在吉尔伽美什的面上看到了极其罕见的失落，这让兵器的内心第无数次的感到了无奈，于是在一声叹息后，他继续补充道：
”前不久，我在医官那里学习到了一些东西。他们说，无名指上的筋脉与心脏相连，是五指中最重要的一根。原本我拿着戒指来时，也打算戴在那根手指上，因为当初捡我的碎片，也是无名指被划伤。原本就是为了遮饰伤痕而制作出的饰品，当然应该起到作用——原本的我真的这样想。但是就在刚才，我又改变主意了。“
”嚯?"
恩奇都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抬起在二人目光的交错之处：
“在你身上，没有任何部分是需要被遮饰的，即便是伤疤也不例外。这份过失也在我，我更没有藏匿它的立场，我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将这枚戒指戴在了你的食指，是你一抬手，第一眼就能看见的，最显眼的位置。
它是法器，是威力无比的斩山之刃，我把他送于你，是为了助你为人类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若食指代表方向，那么这枚戒指则是代表着开拓的可能性。
本身就足够耀眼的你不需要它的装饰，此后它若发光，必是你赐予的光辉。
至于无名指，与心脉相连的地方，不是已经有一道标记了么？那道伤痕来自于我，来自于我身体的碎片，它不显眼，但是不会消失，被深藏于心，被铭记。我对于你，只此足以。”
说完这些话的下一刻，恩奇都再看向吉尔伽美什时，对方的神情已经无法被他的大脑剖析了。
或者说，就连那萌生出无数种复杂汹涌情绪的王本身也要被自己的此刻的心情给拥挤到极限。吉尔伽美什盯着恩奇都，此时此刻，几乎连空气中的噪声都被凝固了。
“‘瞭望者’……么。”王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捏起恩奇都一侧脸颊：“还以为你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家伙，没想到对本王的期望这么高。可以为人民指出道路，从来都不是件容易事。但是无妨，本王从来都没有这个打算。”
吉尔伽美什说：“自己的道路只能由他们自己开拓，本王只是一个观测者罢了。人类的价值就在于探索心，如果只是想让有能力的人站在前方做为明灯的话……灭亡也无所谓。何况本王还有从一开始就必须完成的事，你再清楚不过。”
人偶透明的瞳孔不予情感着色，空虚的镜面只反射出外界的景象。可那虹膜中央的深邃之地，似是隐藏了庞大的秘密，却又空无一物。吉尔伽美什依旧什么也看不清，他捏着脸颊的动作转而变为了抚摸，轻柔，小心翼翼。对于神造兵器来说，这样的温柔显然不被需要，只是他本身早在冥冥之中，便被王定义为“需要被珍惜的存在”。
「想要被指明道路的，其实是你吧。」
内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吉尔伽美什却没有说出口。
“你真是敏锐的家伙，反应和我预料的不一样呢。”恩奇都侧过脸，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怎么说呢，这种算是‘成长’吧。挺好的，你就该这样才对嘛。但是，嘴上说着不会管人类的未来，到最后一定还是会站在最前面保护他们的。我们这十年不都是如此么？啊不要误会，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只是呢……”
恩奇都转身，缓步走下台阶：“你是个温柔的王啊。”
白色的晶体从幽灵的身躯穿过，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云的轮廓只在更远的地方若隐若现。他侧脸，用余光看到了一个金色长发的女子，从天台花园的走廊拐角闪过。本以为只是错觉，可下一秒那个金色的影子又退了回来，她的目光移动了过来，最终停驻在幽灵的脸上。
从未被注视过的幽灵心中顿时一阵发毛，他还不是很清楚如何去回应外来的目光。尤其是对方的目光带着足以灼烧起他的温度。那是双赤色的瞳，有着不属于人类的鲜艳，与吉尔伽美什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熟悉，
在哪里见过。
这样的感受从脑海中涌现，这也第二次，幽灵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自己胸口地强烈鼓动。令他四肢僵寒，动弹不能。
直到，几乎是拯救了他的，一穿熟悉的脚步声从幽灵的身后传来。
他这才意识到，金发女子盯着的人并不是他，那目光就如同那些从天而降的白色的结晶，将他穿透，抵达另一处的实物。
“许久不见了，宁孙夫人。”恩奇都双手托着一小盒盆栽，那是西杜里拜托给他种在花园的新植被。在冬季开放，鲜艳，显出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高贵且优雅。
“你也长大了不少呢，恩奇。”
“我的成长可没有什么意义，倒是吉尔他变得更加优秀了，您缺席了一切可真是可惜。”
“是呢，太可惜了。之前明明还是个那么可爱的孩子，转眼就长那么大了。真想用魔法让他停留在小时候。虽然我也不一定能一直陪伴就是了～”宁孙冲恩奇都抛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这笑意太过诡异，这让一旁旁观的幽灵都蹙起了眉。
“不过恩奇，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宁孙继而：“那孩子一个人总叫人放心不下。”
这本该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来自母亲担心孩子的话语。但是从宁孙的嘴中说出，意味却完全地改变。吉尔伽美什是半神之身。天生就拥有杜绝一切不幸的能力，也就是超高的幸运值。
可在这世界，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都必须遵守绝对平衡的自然法则。
也就是所谓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
吉尔伽美什可以躲避不幸，却无法使不幸消失。没有降临在锁定目标的不幸便会展现在另外的事件或个体之上。吉尔伽美什若一直独身一人，不幸便无法被完全的排除。
在二选一的前提上，若其中一人有绝对的幸运，那么另一人必然承受不幸。
这是再简单不过得道理。
“十年来你的手折过三百次，腿断过两百次，上身穿透三百次，头部碎裂六百次，总共碎裂一千四百次。”宁孙双臂交叠，若有所思：“天之锁的身体还真是方便，连痛觉都不会有，不是么？”
“是呢，简直就是为挡灾量身定做的。”恩奇都接过她的话茬自嘲一番：“我的幸运值低真是太幸运了，你是打算这样说吧？”
“哦呀～”宁孙像是被看穿了小心思的少女，故作难为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继续挡灾的。所以我必须要继续工作了，吉尔的话就在议事大厅里，您要去就赶紧去吧。”说着恩奇都重新掂了掂手中的花盆，从宁孙的身侧走过。
“可恩奇都，你明可以离开的。”
宁孙说。
恩奇都再次驻足。
“退一步说，即使不离开，你也完全可以自行控制自己的幸运。只要把幸运维持在比吉尔的还要高的级别，自己就可以解脱了。”
“但吉尔就会遭受到这些糟糕的事，所以不用了。”
恩奇都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她：
“毕竟……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十年前便推算出了幸运值的平衡理论，头脑冷静而缜密的神造兵器在迈上寻找吉尔伽美什的神塔台阶前，利用自己作为心脏的熔炉许下了一个心愿。
一个名为「永不分离」的心愿，
一个名为「受祝福的人生」的心愿。
只要我永远在你身旁，你就永远都是被祝福眷顾的一方。
你若是道路的开辟者，走在最前方。
我便一定是在你并肩之处，护你周全的那个。
完全只针对一人的利他主义，恩奇都并非是人类，所以也无需遵从人性的制度。这是他早年便做下的决定，与宁孙无关，虽说这也是这位女神的需求，但对方也因此被减少了不少的罪恶感。
恩奇都的背影从女神的视线中消失，
不知是不是幽灵的错觉，宁孙的目光好似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这一次自己的身后还是前方都无一人，这股目光不再具备穿透力。
幽灵仍然相信这只是某种巧合。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只是，我仍感到惋惜。惋惜这份动人的心愿无法长远，惋惜它的内部只是空洞一片……恩奇，亲爱的孩子。”
你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TBC
评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