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恩】终线《Hiraeth》02
Fate/epic fetter终梦
楔与锁
02. 城邦
恩奇都离开雨林是在七年后。
因为一个奇妙的契机。
关于乌鲁克王的暴政。
乌鲁克的王名为卢迦尔·班达，幽灵知道的是他与宁孙似乎是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这个信息也是在恩奇都被安努努叫去帮忙时，听安努努与芬巴巴二人闲聊时所得知的。而反射弧几乎跨越平原南北的恩奇都那个时候才回想起当年狩猎到的金发婴儿似乎就是班达与宁孙的儿子。
恩奇都扯着芬巴巴晾晒在雨林空地上的衣物，不禁狠狠地后怕起来。
他于是蹲在白狼身边抱着它的脑袋猛地搓揉，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还好你当初阻止了我呀！白狼！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我险些吃了一个半神！”
结果这话被拿着新一批衣物的安努努听了去，她一挑眉：“你险些吃了一个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说什么了么？”恩奇都若无其事的起身，继续拿起竹筐中湿哒哒的衣物，甩到竹竿另一头去。可他没有直视芬巴巴，而是背对着他，语调末尾也扬起了些。虽说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疏忽，他也因此没能隐瞒过典范级知子莫如母的安努努。
“你见过班达与宁孙的孩子了？”
“我，算是见过一次吧。”恩奇都深知自己瞒不住，于是侧过半边脸来：“没有多深的交际。怎么了么？”
“是么...算算倒也确实是差不多了。不对，还差得远吧....嗯嗯....”阿努努于是也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将裙摆折进膝窝，蹲在了恩奇都的面前。两边嘴角都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整个眯成一条缝。恩奇都非常熟悉这个笑法，每次安努努这样笑，他就得做好面对麻烦的准备。
“怎么了么？”
“你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吗？”
“.....嗯....不知道，完全没听说过。”恩奇都继而补充：“你看我有离开过雨林么？我怎么会知道雨林外的事...除了听你们在这里闲聊外。”
幽灵远远听着竟是先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恩奇都倒是个十分诚恳又直率的孩子，直性子也多半是安努努的遗传与沙姆哈特的教导导致。
他说的句句属实，开智十一年，恩奇都没有踏出过这篇森林。拜于此，幽灵也从未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七年前恩奇都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对方脸牙都没长齐，怎么可能会自报家门呢？
“是嘛，虽然有些早了，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安努努继续冲恩奇都散发着她带着炽热温度的笑意：“他叫吉尔伽美什哟。”
“吉尔...”
几乎是与恩奇都念出这个发音的同一时间，
无形之人收敛了笑容。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而又不知名的苦涩突如其来地贯上了幽灵的鼻腔，惹得眼眶也一阵发胀，不时就烧的滚热。可他根本无法解释这个现象，有史以来第一次的生理反应甚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他听见了那个发音，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一个转调，刻上石板不过一指长度的某个姓名。
毫不合理，无法解释。
似乎他并没有的，只在沙姆哈特的课堂上所了解过的某个位于胸口的脏器也被揪紧。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传说中那种“喘不上气”，“呼吸停滞”的感觉。这种浑身猛然收紧，气血上涌的兴奋感也要来掺一脚，难以置信——他竟为此兴奋。
这一系列反应真的是因为那个名字么？幽灵加快了思考，还是因为这个名字是从那孩子口里被念出来的呢？不得而知。
但这种违和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他很快调整回了正常的状态。
“你要去找到他。”
所以恩奇都开智以来十一年，终于走出了雨林。而幽灵也终于可以跟随着他一同前往“外面的世界”。
要说是恩奇都直感强，还是本身就聪明。明明是第一次从家里出远门，却几乎没有迷过路。从西方的雨林到平原中心城邦乌鲁克的路途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绝对不算简单。中途山脉或三两座，小沙漠一两片，还会路过许多小小的村落与荒野的神殿。
按理说两人十一年来第一次看到人类世界新鲜事物，应该感到兴奋与好奇。可没有，无论是目不斜视前进的恩奇都，还是跟在它身后的幽灵，都没有自己原本预想的那么激动。脚下的这条路，仿佛已经被踏足了无数次，那些变幻无常的人与事，又似乎从未跳脱出他们视野的框架。
恩奇都抵达了乌鲁克，站在城墙的门口，稍微抬头望了眼。
那只狼也蹲在了他的身边，幽灵只在一边远远地看着。
总是在某些时刻，人的耳边会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到，可能只有风才能渗透进来。于是视野中的一切也会减缓了速度，一切的运行都变得缓慢无比。幽灵借此看清了某些并微不足道的东西，例如游荡在空气中的尘埃，例如散落于车道的枯叶，例如士兵脚边的随心而动的野花。
还有从那双透白方解石般的双眼中弥漫而出的神情。
恩奇都摸了摸白狼的头顶，用手指蹭乱了双耳间的兽毛。
“走吧。”
他听见恩奇都用无人察觉的声音呢喃着。
他向前迈步，不急不缓，尽管是赤着双脚踩在粗糙的沙砾上，也平键稳当。大门通道的阴影将其逐步笼罩，从衣袍到发尾。接着，那些透在门洞雕刻所镶嵌的宝石上的光便向他投射出幽静暗雅的光。它们多半是深蓝与翠绿的交融，在他稚嫩的面颊撒下层层斑驳。
走出了门洞，恩奇都没有继续沿着大道通往神塔。
他走了一条小路，那条小路布满了与他一般高的灌木。似乎是习惯了丛林的掩护，恩奇都就走在这些灌木的后面，从灌木树枝树叶的缝隙中，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外面的景象。
五分钟后，视线停止了移动。
似乎是定位到了目标，恩奇都微微欠身，透过一处比较大的树叶缝隙张望去。
不知是否是被今日的暖阳给迷了眼。
幽灵似乎瞥见这孩子原本无色的虹膜间升起了点点烁光，波澜惊起，像是水鸟划过湖面，折了光晕的翼尖激起一面泡沫浪。于是，在浪间，一双无色的眼将一切都映射了下来。
就在最深邃的瞳孔凹陷处，某种由金砾与炽焰融烧而成的种子，强势又自我地扎下了根。
七岁的金发幼年王子就站在一处人造的水景边缘。
稚嫩孩童有着瓷色柔软的肌肤，他穿着白色的衣衫，周围又镶了金边与精细的流苏。腰间围着一圈后摆形式的衣饰，同样是白金调的衣料在膝后轻微翻漾。即便只是远远的看过去，那孩子也散发着令人无法扭转目光的璀璨，自脚踝至发梢无一处不透露着异于常人的气质。
水鸟离了湖面，树丛后孩子的目光也平静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扬的弧度，他翻过了灌木丛，向幼年王的方向走去。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总会把希望寄予虚幻的事物。”
吉尔伽美什听到了周围的动静，他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前后都不着调的话。和他差不多高的白衣男孩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乌鲁克的建筑想必其他地方总是有些超前的。
原本，恩奇都以为那只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蓄水池，走进一看，池子里的水竟是流动着的。在这个较为宽阔的原型广场，形成了一个特别的图案。所以与其说这些水是供民众使用，不如说是观赏功能更被体现出来。
“生物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特性才会变得可爱。”恩奇都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话茬。观赏池的流水按照设计的管道被喷洒出来，散在空中的水花晶莹剔透，透出五光十色。他耸耸肩：“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这个。”吉尔伽美什双手背后，一副无奈的模样：“不过是母亲从未来看到的某种东西吧，一时起兴就被父亲建出来了。不需要太大惊小怪，他们之间的一些小把戏我也看不明白的。不过庆幸的是，民众也挺喜欢它的。”
“你刚才说把希望...”
吉尔伽美什稍微打量了他两眼：“你不是本地人？”
“嗯—我比较喜欢呆在家里。”
吉尔伽美什听闻并未做声，接着转回头来：“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从这个地方被建造起来后，人们都喜欢来这里许愿。”
“你也许了愿？”
“嗯？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需要许愿？”他随性十分地摊开一只手：“我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有实现愿望的机会总是好的。”
“你也是来许愿的？”
“我么，是哦……来都来了。”恩奇都于是将双手合拢，闭上眼，将指尖抵在额头。像是真的是个虔诚的信徒一样，他用细微的声音缓缓说道：
“愿大家都能过上受祝福的人生。”
吉尔伽美什与幽灵同时陷入了沉默，前者更多是沉思，后者更多是疑惑。吉尔伽美什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愿望，没有一个固定的形式，却好像占了别人的便宜——如果实现愿望的神真的存在。他会知道恩奇都是个聪明又贪心的家伙。
幽灵不知道愿望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又似乎是懂一些。它的灵体与这个词语之间似乎充满了共鸣。
他只是听那个金发的小男孩说，人们把希望寄托出去。所以愿望必定是乘载了人们的欲望。换句话说，是人们自己无法做到，所以需要借助无形的外力来达成的某种手段。
愿望是被需要的，每个人都有，
恩奇都也需要它。
所以幽灵稍微推断出了一些信息，尽管只是虚妄且无外形的概念，愿望也是个美好的存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恩奇都离吉尔伽美什又近了些。恩奇都依旧在积极的挑起一些话题，吉尔伽美什似乎也对他的想法很有兴趣，两人就这样滔滔不绝地对话下去。
“那你还真是过得很辛苦呢，不走出森林的话，也不可能有机会了解人类社会吧？”
“亲身体会是没有过，但听说过一些。森林里的居民都不是很喜欢人类。但我没有这种偏见，我想它们更多是害怕……谁都会害怕，尤其是当他们自身软弱，没有抵抗能力。可这就是生物链，好在我们有芬巴巴，她会保护森林。”
“你没有偏见是因为你有反抗的手段么？虽然我是看不太出来啦。”
“确实，有些事情，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一阵白光晃了幽灵的眼。他看到恩奇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右手撤到了身后，衣袖中伸出的银白刃尖若隐若现，泛着金属独有的寒光。幽灵顿时指尖有些发凉，他只感觉眼前的场景颇有些荒唐。脑子里又浮现除了安努努的话语。
「——你要去找到他。
安努努笑眯眯的，她捧着脸，让人完全看不透：“然后把他杀掉。”」
已经安然生活了太久，幽灵险些就忘了，忘了恩奇都并非人类，而是神明最骄傲的兵器这一事。生来就具有超高的狩猎技巧，生来就是为了击杀神明们厌憎的对象。猎杀一直魔兽，他只需要三秒的时间，甚至连血都来不及溅及他身。
幽灵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那匕首就已经冲吉尔伽美什而去。恩奇都手下的猎物往往都是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就死去了，而它们每一个生前拥有凶悍的身躯，厚重的皮毛，尖锐的利爪。吉尔伽美什尚且是个七岁幼童，幽灵以为恩奇都会动作会更加干净利落。
然而并非预测那样。
那刀尖没能碰到吉尔伽美什颈脖的大动脉，街道上的人只听见一声地面被炸裂的巨响——那是一道电光。紫色得电光将恩奇都的匕首给劈裂。之后又是接连的好几道紫电冲恩奇都而去。恩奇都眼疾手快收回了本欲行刺的手，接连躲开直直劈下的雷电，最后一个灵巧的后空翻退到广场的一处墙边。步子前一路都是被雷电劈过的焦黑地坑，空气中立即弥漫起一股烧焦的气味，十分刺鼻。
烟雾向四方扩散开来，民众纷纷捂着鼻子后退，更多是直接逃离了现场。
第一把匕首被劈裂，恩奇都立刻化出第二把。这是他的能力，显然恩奇都并没有乱了方寸。幽灵了解他从来都是冷静且缜密的性子，自乱阵脚的情况从未发生。即使对方是半宁孙之子，未来王者。
在朦胧烟雾中抬起脸的恩奇都重新对上了吉尔伽美什的目光。
幼年的王子单手叉腰，他的身后是六七处被金色的光所扭曲的空间。两人明明是站在同一平面，金发的孩子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起来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屑一顾。
事实也确实如此，吉尔伽美什先是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接着单手举在身前，玩弄起手指：“你不会真的以为用这种低劣又毫无新意的偷袭方法会起作用吧？真的是很烦人呢，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这么着急着送命，要知道，我可没多大兴趣宰杀杂碎。”
而烟雾散去后，见恩奇都并无损伤，吉尔伽美什又再次蹙起眉头。
可不是每一个猎物都有防御用的雷牢，幽灵看到恩奇都面上浮现出兴奋的神情，那是来自兵器的天性。
恩奇都再次捏进匕首，压低上身：
“是么？那么，一起来比试性能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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