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恩】终线《Hiraeth》04
Fate/epic fetter
终梦
04. 一人之旅
在第一次打斗之后，恩奇都去见吉尔伽美什得次数也频繁了起来。某一次幽灵跟在恩奇都的身后，看着他变成一只白毛的猫，一般的白猫都有着绿色或蓝色的虹膜，恩奇都这只偏偏不同，两只眼睛晶莹剔透，泛着方解矿石般的光泽。
果不其然刚没在神塔的外台屋檐上走几步，就被不知从何处冲出的数十把兵器攻击。恩奇都像是早已有所预备一般，用那猫一般灵巧的身躯一一躲过，不急不缓。
最后，在屋檐的尽头重新一跃而上，变回人类的外貌。他赤脚轻轻点地，落在吉尔伽美什的面前。
“你连只猫都杀不死。”他说。
“随你怎么说，今天我可没什么功夫理你。”只不过比初见时要年长了几岁，可依旧是幼年的吉尔伽美什仍旧表现得不屑一顾，高傲轻蔑的眼神倒是又增长了几分。只是他的神情依旧躲不过恩奇都的眼睛，在那种高傲后，总有几丝欣喜被隐藏着。
恩奇都装作不在意，慢步走到吉尔伽美什的桌边，双手撑了上去：“般达叔叔又给你布置功课了？今天学的什么？”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你有什么用处，你要看的话我也没必要阻拦就是了——前提是你能看懂。”吉尔伽美什把石板书推向他了一些：“拿去，不懂可以问我，虽然内容比以往更深奥了些，不过以我的能力理解也只是小事一桩。”
恩奇都撑手坐到桌子上，瞅了瞅刻着密密麻麻楔形文字的石板书。
幽灵也在边上看了看，竟觉着无比熟悉，似乎又有些什么辛辣的感觉要往他脑子里冲。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也曾看过这些东西，千千万万遍。
这种不愉快的感觉一直持续着，
直到，
他瞥见恩奇都嘴角一抹自然而然的笑意。
“你全都懂了？”恩奇都反问。
“那不是理所当然么？”
“石板上记载了海的传说，初原之海。据说那是一切诞生的地方！”恩奇都摇晃着自己的手指：“也是最终会吞噬一切的神明，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想来不也是挺善始善终的美谈么？”
“可没人这样认为，你不算是生命吧。自然也不是从那处来的。你从哪里来？最后又会到哪里去？或许连神也没法回答，或许你会活很长很长时间。不，不能用‘活着’形容，仅仅是‘存在着’罢了。”
“…………”
“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要长生不老么？”
没想到对方会冷不丁的问出这种问题，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并未多加思索：“没兴趣，死亡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怎么样都好。”
“是么，那就好。”
他这样的笑容幽灵已经看了无数次，无论是从正面，还是侧面。或许在他短暂的记忆中，这样的笑容可谓是印象最深刻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也始终摸不透这个人。恩奇都神思如海，深邃莫测。每当涉足，便像是有一股漩涡般的力量在把他往下拉拽。
幽灵只是幽灵，无法承受那么大的力道，终究会魂飞魄散。但那笑容表明看起来明明是如此的人畜无害，令所有人都感到治愈似的。
“喂，恩奇都。你见过海么？”
“嗯？”
“看你对初原之海挺有兴趣的样子，而且你之前一直生活在森林里吧？波斯湾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考虑陪你。”
“你就是想偷懒出去玩吧？”恩奇都好不留情面地点破某个任性小孩的任性心思：“以后当了王就算是要偷溜出去玩也得找个好借口哦。”
吉尔伽美什呲牙：“你总是这样心思缜密呢，所以？你的答案？”
“我每天都闲着。”
之后，幽灵第一次，或许也是恩奇都第一次，看到了大海。
占据两人视线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与辽阔。一路朝视线各个尽头的方向延伸出去的深蓝色，只与天幕层层叠叠的云重相伴。据说生活在这片平原的人，还从未有过到达远海之彼岸的存在。
“若人生来便有羽翼，便能如海鸥与群雁那般在海平面上空滑翔，到达另一端的世界也不再是梦。可人偏偏又是脆弱，结伴而行不知能持续到距离的哪一程，若是落了单，便是栽下云层，直直落入不容许丝毫光线生存的冰冷与黑暗。”
吉尔伽美什远远望向天界线。
“所以神并未赐予人类以羽翼，若大海的尽头是人类无法抵达之地，那么天宇之上便是神明伸手所不及之域。若非化为星河尘埃，神明无法抵达宇宙，那么又怎可让人类那么轻而易举的实现梦想呢？这种时候，还真不好判断那些家伙是出于保护还是嫉妒。”
接着，他望向恩奇都：“不过以你的性能，能飞达另一端也不是没可能。”
“我就算了。”恩奇都摇头：“海上风浪太大，一个人容易迷路。若是找不到一处歇脚的岛屿，终究还是会耗尽能量，掉下来的。虽说不会被水溺死，身上生锈可就伤脑筋了。”
“……听你的语气，你很了解大海？”
幽灵也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在他的记忆里，恩奇都从未到达过任何一个与此处类似之地。八岁前，他甚至还没有出过雨林。对于这样一个对世界认知还不超过森林里那些在树上乱爬的猴子一般的人，看到大海这般伟大之物时的态度，竟毫无反应。
“不，”恩奇都的白袍被海风吹得鼓鼓作响，他双手背后：“我只是了解广阔的东西。”
接着这个摸不透的神造兵器好不闲适地伸了个懒腰：“但是你知道么，初原之海有一种能力，是石板书上不曾记载的。”
“嗯？”
“它可以‘重塑生命’。”
“重塑？”
“将死物重塑，赐予真正的肉之身躯，意识之魂。”恩奇都也望地很远，只是他的目光内看起来空空如也，没有焦点：“被重塑的生命将会跨越时空，到达它所能到达的任何一个时间与地点。这需要很强的耐心与毅力，要不断的等待，不断的忍耐，直到抵达终点。见到想见的人，说出已经积灰数次却又被擦拭数次的话语。”
“……愚蠢的行为……在等待与忍耐的过程中，最初的执念早就会被消磨了吧。”
“所以，每一次渡过的人生都会被下一段人生覆盖，记忆与感情不断地翻新。这份执念通过不断地遗忘与重启，得以长久续存。”
吉尔伽美什听到这里，实在觉得心里有些窝火：“避重就轻，也就是说是在一直过着注定会被遗忘的，无意义的一生？每到下一个节点，就必须‘抹除’之前一个自己？那和不断自杀有什么区别？用这种方式翻新感情和记忆，以维持执念与动力……简直就是用着最劣质的汽油去加速一辆快要散架的列车，不断更换新车厢，等到了终点，也早已与启程时的模样不相干了。”
“但是，可以抵达。”
恩奇都道出简短的回复：
“可以抵达，而不是被遗忘在半途腐朽的轨道上。
还有可以被再次道出的话语，
还有被保留了千百年，却依旧如新的深情，
这就足够了，这就是坠入初始之海最初的愿望。”
这一次，吉尔伽美什再没有做出什么感念。只是有些不可思议，原本以为情绪波动几乎没有的神造兵器，竟也有如此细腻的思想。与之前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令人措手不及。
细思极恐的是，明明没出过雨林，却可以自然而然地接过关于“列车”这种以未来事物作为参照的比喻。并说出“轨道”这样的专有词汇。那可是他在自己的宝库里模到的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
虽然，他本身也才和对方认识没多久，恩奇都身上的秘密还有许多，吉尔伽美什不敢说能在短时间之内完全摸透。
“让死物有真正的灵魂。”吉尔伽美什压低眉头：“你可别做那种事，天之锁。”
“嗯？你为什么会觉得会出现能让我有那般执念和决心的人？”
“我不觉得会出现。”幼年的王子努努嘴：“我只是单纯不想让你去跳海罢了。”
“才不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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